白色的头带,寄托着物主的希望与信念,也连接着束缚他们的沉重枷锁;
身份的暴露,解开了她的记忆与思念,也使她暗自许下必须兑现的誓言。
★★
「得救…了么…」
河水的流动声夹杂着逼人的寒气扑面而来,两侧是高耸入云的山崖,脚下是湍急的河流。
现在的这个处境似乎也在莱维的意料之中,刚才虽然及时的抓住了要掉下去的她,可是他也和她一起摔了下来,要不是谷底有这么一条河流,相信他们两个早就已经摔的粉身碎骨了。落入河水的他左手带着她,右手拼命的抓住了岸边的一块岩石,才勉强的爬上了河边的一小片空地。
刚才被风刃割开的伤口经过河水的冲刷之后更是刺骨般的疼痛,莱维坐在岸边,双手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双眼望着这个山谷,思考着离开这里的办法。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玲的声音使得莱维将望着那如丝带般天空的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看来之前睡眠杖的效果已经消失了。她从地上慢慢的坐起身来,左手捂着头,右手支撑着地面,很快的,她就发现了坐在一旁的他。
「是你救了我吗,莱维?」
「没有受伤吧?」
他向她望去,尽管多少已经有些预感了,但是他所看到的,却是那双带有陌生感的赤瞳。
「我没事,谢谢。」
她打量了下自己的身体,像是确认没有受伤一般,然后再次把目光移向他。虽然那让人感到陌生的眼神依然没有丝毫变化,但是此刻,她赤色的双瞳中却饱含着泪水,发出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不过,真的是久违了的感觉呢……就和八年前,那场暴风雨中的时候一样……」
「!!!」
瞬间莱维只感觉到全身被冷水泼了个透心凉,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面对着她的目光,他感觉到此刻即使只是抬个手也是件异常艰难的事情。
他甚至不由自主的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这或许是逃避吧。本来想一直瞒着她,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告诉她的。不过现在看来,她已经都知道了。
既然如此,她刚才那愤怒的眼神也多少有了些缘由。许久,莱维说出了自己根本不愿意说的话。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你真的……是迪兰家的公子吗?」
直截了当的言语、以及几乎是咄咄逼人的眼神让他感到窒息,并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没有错,我就是迪兰·莱恩哈特,但是我已经舍弃了那个名字。不再是那个贵族公子。我知道你就是八年前的那个女孩,我也知道你就是她的女儿,只是我不想让你知道,也不想让你受到任何痛苦。所以,一直都瞒着你……」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再继续隐瞒下去了,于是将心里隐瞒着的所有事情在这一刻全部告诉了她。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说上任何话,山谷里能够听到的只有那湍急的水流声,感受到的只有那刺骨的寒风。
她的目光由刚才的陌生转变成了现在的惊异,虽然多少已经料到了,但是突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吧!
「……一定很壮烈吧,母亲最后的时刻……」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她终于以一种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似乎就像是被人压得无法喘气一般,她连说话都变得那么艰难。
「我看到了,母亲最后的表情,非常的平和与欣慰,她是笑着离开的……」
最后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喃喃自语。
「……如果,当时我再早一点反应过来的话,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他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双眼望着湍急的河水,双手还捂着被风刃割开的伤口。
「我始终都无法原谅自己,居然犯下了这种错误……」
「……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的。既然母亲是笑着离开的,那么就不是你的责任,而且,我心目中的迪兰家公子,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
她的声音依然十分颤抖,似乎连说出这些话也非常艰难
「所以,不要再责怪自己了,这也不是母亲所希望的。」
卡玲说的这些话,是莱维所没有预料到的。他一直以为,知道事情真相的她会用一种憎恶的目光看着自己。毕竟,因为自己的无能而使她失去了母亲。但是,迎接莱维的却是她那包容的目光,不带有丝毫责怪,这有些让莱维受宠若惊。
他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她也用理解的目光看着他,就这样维持了一段时间。
「真没有想到,才旅行了这么短的时间,自己所隐瞒的事情就被她看穿了,如果不是刚才乌露丝拉的那番话,或许应该还能够继续瞒着她的」
莱维心想。
「伤口不要紧吗?」
见他的脸上依然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她担心的问道。
但莱维朝她摆摆手,示意没问题,她这才放心,只是那分安心在那瞬间又不知为什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真没想到,怀斯曼的部下居然那么棘手,即使是我全力的攻击,也无法对她造成威胁……」
「我会保护你的。」
也许是为了安慰显得有些心慌意乱的她,莱维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这句自己也没有料到的话。
刚才她那句话或许只是自言自语,但是却在无形之中给了莱维不小的压力,刚才乌露丝拉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怀斯曼所畏惧的是自己体内正在逐渐觉醒的罗兰之血,也就是说他已经成为他们暗杀的目标了。
此时此刻沉睡在莱维心中的那个誓言犹如无人守护的婴儿般显得有些不安起来。
「哎?……」
听到莱维的话而瞪大双眼的卡玲显然有些意外,慌忙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脸也显得有些红晕。
半天没有做声,只是过了许久,她再次把目光移向了莱维,带着一丝试探性的语气问道
「那么……我对于莱维来说是什么呢?」
「当然是同伴啊,为了一起完成这次的任务而共同努力的,同伴……」
虽然他表面上这么说,但是也许在自己的心里,却依然还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情感,使得勉强从口中说出来的“同伴”这两个字的声音比蚊子还要轻。
「真的……只是同伴而已吗?」
似乎是为了确定他的回答一般,她再次问道。
「……」
她的话声音很轻,但是他却听的很清楚。这一刻莱维居然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感觉到胸口在发热,心跳的厉害。
他甚至都不敢面对她的目光,慢慢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只是……同伴而已……」
又是一阵沉默。
「这个,我本来想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交给你的。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缓缓地将右手伸进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条雪白色的头带,然后慢慢向她递去
「拿着吧,这是你母亲生前戴在头上的头带……」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缓缓将左手向他伸了过来,准备接下这条母亲留下的遗物。
只是他们的手离的越近,她的手越是颤抖。终于,当他们的手碰到一起的时候,一股决不亚于隆冬暴风雪的寒流通过她的手进入了他的身体!她那冰冷的手握着那条头带,不停的颤抖着,甚至是连他的身体也受到了这股波动而变得飘忽不定。
她微微的低着头,面庞被因为河水的冲刷而凌乱不堪的银色长发所掩盖,但是他依然能够看到一股股晶莹的液体从她的脸颊上不停的滴落……
「卡玲……」
看到这个情景,他不由自主的叫出了声。
「不用为我担心的……这是……汗水……」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颤抖的声线早就背叛了她的话,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立刻用右手擦了下自己的脸,然后抬起了头,朝他露出了带有一丝歉意的笑容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有事的!」
「卡玲……其实我……对你——」
虽然她露出了笑容,但是莱维却能够深刻的体会到,隐藏在那笑容背后的究竟是什么。而与此同时,一句他很想说却不能说出来的话正在他的喉咙里闹腾着,拼命的想要脱口而出。
「——啊,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声音突然显得明快起来,和刚才那股压抑的表情判若两人。
原来刚才那匹受惊而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的独角天马正从天空中降落下来,看来上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毕竟刚才受到了那种猛烈攻击的乌露丝拉已经没有去对付潘特他们的力量了,理智的她应该会选择撤退。
「上来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已经坐上飞马的她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以后还请多指教,莱维。」
湍急的流水声正在逐渐远去,呼啸在山谷里的风打在了他和她的身上。
坐在她的背后,莱维感受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独特而熟悉的气息。毕竟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解开了封印长达八年之久的回忆,相信对今后他们的作战会有所帮助。
只是,面对着乐观而有责任感的她,以及今后的战斗,那个誓言再一次从他的脑海中闪现,比之前的那一刻更为明显和不可回避:
「我,真的能够保护好她吗?已经成为敌人暗杀目标的我,真的为了实现自己的誓言而要让她被卷进来吗?」
他无法作出回答,只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莱维甚至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或许他们真正所要面对的敌人,并不是怀斯曼…
他们依然还在向之前掉落下来的地方飞去,只是莱维的心和沙漠里的那个时候一样,显得并不平静,而他背后的那把家传宝剑也在此刻变得异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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